行刑已经开始多久了?
十杖?
二十杖?
军中刑杖他是知道的,三十杖就足以让一个健壮士兵昏死过去……
“快!”楚逸尘猛夹马腹,声音嘶哑,“再快!”马鞭抽破雨幕,踏血如离弦之箭冲向军营。
楚逸尘俯低身子,耳边风声呼啸,却盖不住胸腔里剧烈的心跳。
这场无声的较量终于分出了胜负——不是他惩罚了那人的倔强,而是他输给了自己的心。
就算军规如山,就算身份悬殊,就算此生都不能光明正大地拥人入怀……他也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死在自己的刑杖之下。
“十一,坚持住……”楚逸尘咬紧牙关,雨水模糊了视线,他却仿佛看到校场上的血色蔓延,“等我……”
校场之内,少女的手指早已抓不住凳沿,无力地垂落,指尖触到冰冷的地面,又很快被雨水淹没。
起初的疼痛是火辣辣的钻心,像烧红的铁烙落在皮肉上,每一杖落下,都仿佛要将她的脊骨劈开。
可不知多少杖过去了,痛感反而变得迟钝,只剩下一种沉重的、黏腻的麻木。
眼皮越来越沉,视线里只剩下一小片模糊的黑影。
偌大的校场上空空荡荡,只有风雨呼啸,和行刑士兵沉重的呼吸。
他们下手并不留情,但也没有刻意加重——军令如山,他们只是执行者。
可她知道,下令的那个人,不会来了。
林悦兮的唇瓣微微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只溢出一丝血沫。
她的意识开始涣散,恍惚间,似乎又回到了那个中秋夜——
男人微醺的眸,沾了酒液的指尖,和那轮被他执手画下的圆月……
那时的他,眼底有她看不懂的温柔。
对了——她蓦地想起,自己那时曾问过他,为何要挑中秋时分来军练?
当时,楚逸尘的笑意凝固,月光掠过他绷紧的下颌,将那张紧抿的薄唇映得发白:“府里来了‘贵客’。”
他转动酒杯,醇香的酒水吞没了倒映的月影:“……父将的救命恩人之女。”
自己不甘心,忍不住地试探:“主将……讨厌她?”
“厌——极——”男人毫不掩饰,两个字掷地有声,如同青石地般硬冷。
哈哈哈……她的唇角再也笑不出来一丝弧度,蔓延的血迹让所有的真相彻底清醒。
她的睫毛颤了颤,最后的眸光失去焦距,像一盏燃尽的灯,缓缓垂下眼帘,被黑暗彻底吞噬。
校场上,只剩下冰冷的风雨,和那个伏在刑凳上、再无声息的瘦弱身影。
她终究等不到命中注定、不属于自己的那个人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