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书包

第81章 再次出发（第1页）

冰冷的金属地面紧贴着林悠然的背脊，像一块巨大的墓碑。她感觉自己正被这死寂的空间一点点吞噬，体内的温度仿佛已彻底流失，只剩下意识在寒冷的深渊里挣扎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顾明胸腔传来的那种令人心悸的沉重感，像两台濒死的机器在同步哀鸣。她的E-12纹路，曾经流动着柔和的蓝色光芒，此刻彻底黯淡，触手冰凉，像燃尽的灰烬。锁骨下、小腿上的灼痕也失去了所有光泽，只有在最深处，残留着一丝幽蓝的死寂微光，冰冷得没有丝毫感觉。皮下的条形码更是如同死物，再也没有任何生命气息。她瘫软在地，无法移动，甚至连发出声音都耗尽了力气。

顾明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她的，那一点微弱的温度是她在冰冷世界里唯一的锚点。她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，感知到他肺部撕裂般的剧痛和后颈接口烧灼的折磨。他的身体像灌了铅一样沉重，每一次微小动作都耗尽他全部力气。但他没有放开她的手，那是一种不言而喻的依赖和信任，也是他在黑暗和痛苦中唯一的灯塔。她极度担忧他的状况，试图通过紧握的手传递一丝根本不存在的力量，回应着他无声的痛苦和求生意志。

脑海中，陆铭最后模糊、血腥的身影一闪而过，强烈的内疚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心。他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爆炸，用生命为他们铺就了这条苟延残喘的道路。他的牺牲，沉重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。她不能让他白白牺牲。她必须活下去，为了他，也为了苏辰。

苏辰……那个微弱、固执的低频脉冲信号（滴…滴…滴…）像遥远的灯塔，在意识的深处顽强地跳动。她能感知到它，感知到其中蕴含的生命力，以及一种不屈的反抗。它像是一个承诺，一个等待他们去实现的目标。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，她感觉这个信号似乎能感知到她的存在，感知到她的情绪——当她担忧顾明时，信号似乎会产生一丝共鸣；当她想起陆铭的牺牲时，信号的频率似乎会微妙地变化。这种被窥探的感觉让她全身发冷，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隐藏在信号背后，但苏辰还活着的事实，又在她濒死的绝望中点燃了一丝希望。

她感知到顾明也感知到了那个信号。她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，他瞬间燃起的希望，以及随之而来的，更强烈的紧迫感。她感知到他努力地挣扎，试图从瘫软的身体中挤出最后一丝力气。她感知到他摸索着身边的东西，那是一种孤注一掷的求生本能。他发现了那个废弃的旧终端，忍受着接口烧灼的剧痛，依靠残存的知识和工具，艰难地进行着物理连接和操作。她感知到他成功了，感知到他在废弃信道中发出了求救信息，感知到他在漫长的等待后，接收到了“夜枭”的回应。

那一刻，巨大的希望像潮水一样冲击着她。她感知到顾明接收到的情报，那是来自“夜枭”的加密信息：一个坐标，一条路径，一个密钥，还有危险的警告。遗忘之河……那是一个听起来既陌生又遥远的名字，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。潜猎者、观察者……新的威胁，像阴影一样笼罩过来。

就在希望和绝望交织的边缘，她感知到另一个信号正在快速接近。是李薇。她没有放弃。那个改装过的老旧维护机器人，带着李薇耗尽最后能量解析的情报和工具，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。机器人笨重地停下，展开一个屏幕，上面显示着清晰的路径图——通往“遗忘之河”入口的蓝色线路在地图上蜿蜒延伸，红色的“潜猎者”光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逼近，网络边缘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“观察者”信号。旁边是一个文件图标，标注着“声波密钥”。

一切都变得具体而残酷。地图显示，通往遗忘之河入口的路途遥远，穿越的正是陆铭引爆节点造成的瘫痪区域，那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。林正宏的“潜猎者”是新型部队，行动模式不明，但其无差别搜索清除的指令明确指向他们。而那些“观察者”信号，更是像悬在头顶的利剑，让他们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监视。他们濒死的身体，枯竭的E-12能量，面对的却是压倒性的风险和几乎为零的成功率。这听起来像个笑话。他们不是潜入者，他们是两个被困在废墟里的残兵，连爬行都困难。

放弃吗？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，随即被更强大的意志粉碎。

不！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呐喊，那是她自己的声音，微弱却异常坚定。

放弃，就意味着苏辰会独自面对“净化”和境外势力的威胁。放弃，就意味着她辜负了陆铭用生命铺就的道路。放弃，就意味着她对顾明的爱，对苏辰的思念，对“回家”的渴望，都将化为泡影。

她感知着顾明手心的温度，那温度虽然微弱，却承载着他全部的信任和依赖。她知道，无论有多危险，只要有一线可能，顾明都会毫不犹豫地冲向苏辰。而她，又怎么能让他独自面对？

苏辰的信号（滴…滴…滴…）仿佛在回应她的犹豫，跳动得更加有力了一些。回家……那是他们共同的约定。

风险是压倒性的，死亡的可能性近在眼前。但这微弱的希望，是他们唯一的筹码。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，他们也必须去争取。

她能感觉到身体的冰冷和沉重，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临近。但就在这一刻，一种强大的、近乎超自然的意志从她濒死的身体深处爆发出来。那是E-12特性中蕴含的生命力，是被爱与责任点燃的、最后的火焰。

潜入……再次潜入……这听起来像个笑话。他们不是潜入者，他们是两个濒死的、被困在废墟里的残兵。但他们必须去。为了苏辰，为了陆铭，为了他们自己。

她紧紧回握住顾明的手，尽管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。她用意识向他传递着她的决定：我们去。去遗忘之河，去救苏辰。

她知道，顾明会理解。他会同意。他会和她一起，就算爬，也要爬到那里。

她感知到顾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，艰难地挪动身体，靠在那个笨重的机器人旁边。他苍白的脸上沾满了灰尘和血迹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，后颈碳化的接口还在冒着微弱的青烟，散发出蛋白质烧焦的气味。但他眼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，那是与她同样的、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。他用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，在她耳边低语：“……去……回家……”

危险近在咫尺，“潜猎者”的红色光点在图示上越来越近，网络边缘的“观察者”信号闪烁不停。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。他们必须立刻行动。

她将意识聚焦在机器人带来的信息上，特别是关于“声波密钥”的部分。机器人自带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复杂的波形图和一段简短的说明：需要将机器人携带的声波合成器模块对准遗忘之河入口的识别面板，并激活该波形。机器人内部似乎已经集成了所需的模块。这是他们行动的第一步，也是最关键的一步。她必须弄清楚如何让这个笨重的机器人帮助他们打开那扇通往“遗忘之河”的大门。

顾明伸出颤抖的手，勉强触碰机器人屏幕上的信息，试图在模糊的视野中解析更多细节。他的手指触碰到屏幕时，微弱的电火花从他毁坏的接口处跳跃出来，屏幕短暂地闪烁了一下。他似乎在尝试激活机器人，或者调取更深层的信息。他的动作迟缓而艰难，每一次操作都伴随着痛苦的抽搐。

林悠然努力保持意识清醒，将自己最后的感知力集中在顾明的动作和机器人上。她感知到顾明找到了启动机器人的指令，感知到他正在输入一个简单的激活代码——也许是李薇预设好的。机器人内部发出了微弱的嗡鸣声，它的关节开始活动，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。

机器人启动了。它笨重地转过头，它的光学传感器似乎锁定了顾明和林悠然，然后又转向了屏幕上显示的地图和路径。李薇的程序正在接管，它知道自己的任务。

顾明靠在机器人冰冷的金属外壳上，大口喘息着，每一次呼吸都像刀割。他的力量已经彻底耗尽，但他的眼睛依然盯着机器人屏幕上的路线图，盯着那些越来越近的红色光点。

林悠然也同样盯着屏幕。遗忘之河……那条蓝色线路是他们唯一的生命线。他们要怎么过去？他们甚至无法站立。她看向顾明，又看向机器人。机器人似乎接收到了下一步的指令，它开始缓慢地移动，朝着地图上指示的方向——遗忘之河入口。

它不会扔下他们。李薇的程序不会允许。但他们要怎么跟上？

顾明似乎读懂了她的困惑。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，抓住了机器人的一条机械臂，然后向林悠然伸出了另一只手。

林悠然艰难地挪动着，用最后的意志控制身体，抓住了顾明伸来的手。顾明再用力，将她的手固定在机器人冰冷的外壳上。他们要依靠机器人，拖着他们，像两具濒死的躯壳，沿着那条死亡之路前进。

身体的冰冷和剧痛依然折磨着她，但她的意识异常清醒，意志异常坚定。为了爱，为了希望，为了回家，她愿意承受任何风险。即使，那风险意味着死亡。

机器人发出了低沉的驱动声，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。它拖拽着紧抓住它的顾明和林悠然，在死寂的金属空间里留下了两道模糊的血迹和灰尘的痕迹。他们开始了他们的“再次出发”，朝着地图上那条充满未知和死亡威胁的蓝色线路，朝着苏辰发出的微弱信号，朝着那个遥不可及的“回家”的方向。

“潜猎者”的红色光点在屏幕上越来越大，越来越近。